第十七章 少宗主-《大道问鼎》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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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季牧也不例外;又或者说,季牧原本是要例外的。季无相一贯不会允许他在外

    面修行,自然找了由头推辞。还是当初华释隐约觉得有些不同寻常,额外点了季牧的名召了去。虽然季牧终究在她身边留的时间很短,但毕竟还是有这一番因缘在。

    思及旧事,女子笑容渐渐敛去。

    季牧小时候在武宗的那段时间,在与他同时期来的那些孩子里,华释最照顾他一些。但那时她没想那么深,心态差不多是看到了一个顽劣爱捣乱的臭小子,又琢磨着还能给他性子掰回来,所以就忍不住带在身边时时提点。

    后来季无相借口把季牧带走之后,刚开始华释还时常打听一二,但后来发觉他父亲不喜,又时间久了,渐渐便淡了。她每日要经手的事务太多,像季牧身上发生过的那些小事,下面的人根本不会报到她这里。

    直到古战场结束之后,武宗将注意力转移到季牧身上,华释才从头开始查阅宗里对季牧的完整记录。

    ……真的很棘手。

    如果说季牧罪无可恕,但他是在那种境地下活着。如果说季牧情有可原,可事情又确是他自己做出来的。况且永寂台的意义不同寻常,武宗有充足的理由排除隐患,牢牢将永寂台把握手中。她没有理由反对。

    “又怎么了?”

    久久等不到华释下一句,季牧不耐地抬眼瞥了她脸上神情,声音里讥诮更浓:“别给我玩怀柔这一套。”

    “……不会。”

    华释回过神来,微一摇头道,“这几个月里我没有帮你说过一句话,当然也不会厚着脸皮再与你聊过去的那点交情。”

    季牧神色稍缓,心里却更加烦躁莫名。

    他召出永寂台放在掌心把玩,视线来回在女子身上转着,似乎在考虑待会儿从哪里动手比较方便。

    “省了吧,不跟你打。”

    华释又笑了一笑,道:“今天喊你过来是我自己的意思,没和他们说。”

    季牧眼睛微眯,站在原处盯着她,并没有收起莲台。

    华释并不在意他的防备,只寻常问他:“你身上的禁制,都自己解开了吧?”

    季牧露出一个不怀好意的笑容。

    他走过去,将七弦琴放好,又随手将桌子上的东西推出一片空地,自己坐上去,然后朝女子伸出一只手,在她面前晃了晃,充满期待地盯着她。

    “不放心?你可以自己亲手检查呀。”季牧笑着说。

    而他话音还未落,女子已毫无芥蒂地将手指搭上了他的手腕,自然而然地用灵力过了一遍。

    “是都解了。”

    华释颔首道:“待会我便带你离开。”

    季牧一顿,眉头缓缓皱起。

    “你什么意思?”他问。

    “这对你来说未必是好事。”华释松开了他的手,重新往后靠在椅背上。“我让你走,但也不可能以后就真护着你。你若真有能耐就随便吧,若技不如人遭人报复,也怨不得谁。今后……”

    “谁问你这个,”季牧打断,“你到底什么意思?”

    “你是说放了你的理由?”

    华释笑笑。如果非要找一个放了季牧的“正确”理由,“其实我还真没想好怎么跟他们解释……不过问题不大,待会儿等我自己一个人回来静静,到时候再现想一套说辞吧。”

    季牧根本不信。

    “真要说的话,我是觉得继续关着你毫无意义。”华释注视着少年指尖旋动的莲台,忽然问:“奉天府已经没了——你知道了吧?”

    季牧只笑了一声,听不出情绪。

    “之前有些人保下你父亲,一部分原因就是寄希望于他对你的控制力;想必这一点你自己也很清楚。但他已再不能继续控制你,你也不会再被任何事动摇。继续僵持下去,唯一的结局可能就是杀了你,彻底放弃永寂台。那就更加毫无意义了,什么都是一场空。”

    女子神情微显疲惫,低叹道:“所以我是真心觉得,就算了吧。不就是一件不完整的神器么,以前所有人都没这东西,不都一样过了?”

    季牧听着她说,淡问道:“你怜悯我?”

    华释则问:“你需要吗?”

    季牧不含情绪地拨了一声弦。

    “季牧,你其实并不无辜。”

    华释从柜子下面抽出厚厚一叠纸扔到他面前,用指节叩了两声闷响。

    “这几个月我很详细地查过你的生平。除了听命于你父亲杀的那些人以外,死在你手里的性命,大多是你自己一时兴起想杀就杀了。至于古战场里你做了什么,凤族会不会放过你,你自己也该心知肚明。我可怜你?我还可怜那些被你杀了的无辜呢。”

    季牧却来了些兴致,好奇地伸手去翻看自己资料上面的记载。

    华释任他去看。

    “……但若往深处追根溯源,你这种情况,换成任何人从小在这种极端环境下长大,都不可能成为一个正常人。”    说到此处时,华释抬手拂开击向她的一道劲气,“不必动怒,你知道我不是在讽刺你——我只是认真想了一遍,就算换成我自己,我也做不到比你更好,甚至还有可能做得比你还要过分。”

    季牧停住,面无表情地看着她。

    “你到底想做什么?”季牧再次问。

    “什么都不做。”华释微微耸肩,“既然我自己也做不到,那么毫无疑问,我也没有审判你的资格。”

    季牧继续低头翻着那叠纸,谁也看不出他心里想的是什么。良久他才笑了声,“直说吧,你想要我替你杀谁?”

    “早说过了,”华释摇头:“真没有,我也不需要。”

    季牧嘲道,“你以为我会信?”

    “不瞒你,我确实有想过。”女子坦然一笑,“这几个月我看过来,若论意志力,你可以算我平生仅见;而若当真搏命,连我也没有万全胜你的把握。季牧,你确实不再是当年那个小孩子了,你已经很强。如果能得到你的帮助,当然是好事。

    “但后来我想法却变了。”

    尤其是刚不久前,华释也一直在通过水镜看着石室里那边的情形,那时她就心想——

    “实在是……唉,算了吧。”女子叹了口气,摇头道:“武宗又不是没人了,难道就非得与你季牧一个人过不去呢?那样的话你未免也太倒霉了吧,这辈子可就没完没了了。”

    季牧垂目看着纸上的一行行字,翻到下一页,然后又翻一页。

    最后他冷淡评价道:“这么多年,你还是这副老样子,整天自己念念叨叨的。”

    “哦……差点忘了,唯一一个小请求。”华释说。

    季牧不咸不淡地嗯了一声。

    “看在我也算帮了你一个小忙的份上,烦请你千万别转头就去杀那些先前审过你的人,他们无非也是听命行事。”华释苦笑,“别我在这边刚把你放了,你反手就立马报复回去,那我就真没法交代了。”

    季牧道:“早晚的事。”

    华释叹气,手掌合十道:“真的拜托了!”

    季牧冷笑问她:“你看我很像一个傻子吗?”

    华释这才松了口气,连声道着“谢谢谢谢”,把季牧的纳戒还给了他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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