老祖微微一笑:“这也没什么冲突的啊,就象之前我们讨论过的那样,刘裕是会审时度势的人,不会勉强硬来,当年放走卢循徐道覆下海远走,不是因为他有多仁慈或者是相信天师道会改邪归正,而是因为他当时没有能力在海上追杀天师道,又没有把握在陆战中将天师道全灭,就算可以全灭天师道,那内患一除,桓玄就可能会对他下手,养寇自重这点,刘裕当年就学会了。”
斗蓬叹了口气,说道:“所以,今天的刘裕,同样会顺应时势,不会乱来,在兵马钱粮准备不足的情况下,就冒然北伐,他会休养生息几年,罢兵变法,整顿好了内部之后,再图进取,所以,说不定他会趁机借着慧远和尚之口,宣布暂时要顺应天命,铸剑为犁,让大批将士解甲归田,甚至,甚至可以用慧远的话,作为强制裁撤,拆分军团的理由呢。”
黑袍的眼珠子都不转了,喃喃道:“难道,难道我这样做真的是反而助了刘裕,让他有理由可以全面裁军,可以去夺刘毅他们的兵权?”
老祖叹了口气,说道:“完全有可能,如果是刘裕下令要罢兵裁军,那刘毅,诸葛长民他们会以为这是刘裕想针对他们的,会抱团反抗,但要是这话是个活佛说出来的,而且是个跟刘裕公开叫板的活佛说出来的,那就肯定会代表天下苍生的心声了,又有上天的神佛旨意,他们若是不从,那就是与天上天下为敌,就算刘毅想强硬到底,可是他手下的将士们却未必愿意了。”
黑袍咬了咬牙,沉声道:“不过是一个和尚说的话,凭什么让北府军的虎狼们相信?就靠他在广州城头侥幸没死吗?刘毅手下,可都是些刀头舔血的亡命之徒,手上哪个没几条人命?还会信了这套放下屠刀,立地成佛的鬼话?”
老祖微微一笑,说道:“按黑袍尊者的这个说法,广州城中的守军,可是沈田子,孙处这些北府军宿将,从吴地不远万里,走了海路带来的老兵,劲卒,可就是这些人,在面对十倍于已的妖贼,又在自己染病无法战斗的时候,失去了对胜利的信心,几乎可以说是在城中束手待毙了。”
“可是慧远和尚却救了这些人,他不仅治好了这些人的疫病,还天天亲自上城头救死扶伤,那么多久经沙场,装备精良,武装到牙齿晋军的战士都在城头死于流矢飞石了,可是慧远却活了下来,毫发无伤,你说,这难道不是佛祖显灵,神迹现世吗?”
黑袍长叹一声:“都怪我,都怪我,是我当时还特意安排了护卫在慧远身边加以保护,为他挡箭排石,而且带他上城时,是特意找那些天师道的弓箭与飞石攻击的死角,不然的话,还真当这个老和尚有啥佛祖护体,刀枪不入啊,奶奶的,护他的是我,不是他的那个佛祖!”
斗蓬哈哈一笑:“你这是为他人作嫁衣啊,整出了这么一个活佛来,不过,现在这个活佛有可能反过来要助刘裕成事了,黑袍尊者,这可如何是好啊?”
黑袍咬了咬牙,说道:“哼,我才不信慧远会真心想要助刘裕,他是个死脑筋的佛教徒,而且现在认定了刘裕就是这个世上的混世魔王,和当年的石虎,冉闵这些丧心病狂,只为了自己的霸业王朝,不惜让天下人都去死的军阀兽王一样,他是不可能助刘裕成事的,就算刘裕这回暂时答应他不打仗,他后面也会借口要庇护天下受苦受难,毁于战火的家庭,要收留这些无家可归的人,要建更多的佛寺,弘扬佛法,象后秦的姚兴那样,他要成大晋的鸠摩罗什大和尚。这是刘裕能受得了的吗?”
斗蓬平静地说道:“我也认同黑袍尊者的观点,刘裕现在做个顺水人情也许可以,口头表彰一下慧远和尚,然后休战息兵几年也做得到,但这些归根到底是为了刘裕自己,可不是为了慧远和尚,时间过去几年,当刘裕想要再次北伐的时候,那时候慧远和尚跟刘裕,还是会起冲突的,只不过是延缓几年爆发而已。”
说到这里,斗蓬的眼中冷芒一闪:“因为慧远和尚追求的是普渡众生,他的普渡众生就是要建更多的佛寺,去容纳更多在乱世中受苦受难,不想种田当兵,去累死累活的百姓,这点上来说,他和刘裕是在争夺人力资源,也在争夺土地资源,本质上和世家是一样的,而佛教还不如世家呢,起码世家大族圈了地,占了人,还会给刘裕交税,还会为他打仗作贡献。可佛家寺庙呢?那是连税也不交的,比起世家高门,刘裕第一个要消灭的,恐怕就是这帮光头了。”
黑袍一下子也来了精神,拍手笑道:“就是这样,就是这样,我就是看到了这一点,才会断定,刘裕跟佛教是不可能共存的,因为佛家讲的是放下屠刀,回头是岸,这点就是根本上针对刘裕这样想要有所作为的将帅的,一个要一将功成万骨枯,一个要万物有灵戒杀生,这怎么可能搞到一起去呢?”
老祖平静地说道:“二位尊者,我想请问你们一件事,那就是在近百年之前,西晋末天下大乱的时候,当时天下最强的霸主,也是杀人最多的魔王石虎,他的国师是佛教大师佛图澄,他们就形成了互相合作的关系,魔王和活佛,又是怎么共存在一起的呢?请二位尊者作一回答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