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八章 皇后真有喜了-《太子妃升职记》


    第(1/3)页

    第二日,皇上在皇后宫中宿了半宿的事情就传遍了整个后宫,那伙子嫔妃再来请安的时候看我的眼神都变了。

    我很理解。

    原来大伙一起守活寡,一起旱着,彼此之间还算融洽,这下好了,就我这里下了半宿的雨,虽然地还没浇透,可是,平衡已经被打破了。

    唉!不患寡就患不均啊!

    我琢磨着得找个机会好好地劝一劝齐晟,他的心完全可以继续放在江氏那里,不过身体还是应该普度一下六宫的姑娘们嘛。

    绿篱反应倒是平静,只是自从那一夜之后便开始准备婴儿的衣物。

    我看着那些巴掌大小衣服,十分无奈,有心给绿篱普及一下一颗受精卵的形成是多么不容易的一件事情,可又想着说了她未必能听懂,只能作罢,只是劝她道:“怀孕这事是可遇不可求的。”

    我当时只是这么一说,万万想不到这可遇不可求的事情就突然砸到了自己脑袋上。

    宋太医的手指从我手腕上抬起,先起身后退了几步,一撩袍角就跪在了青石砖上,颤声道:“恭喜皇后娘娘,娘娘这是喜脉!”

    我一下子怔了,下意识地问道:“你说什么?”

    宋太医趴伏在地上,身体隐隐颤着,重复道:“娘娘有喜了。”

    我脑子仍有些懵懵的,心里却是想问宋太医一句:哎,我这怀得又不是你的种,你至于哆嗦成这样吗?

    一旁的绿篱早已是喜笑颜开,惊喜万分地说道:“娘娘有孕了!阿弥陀佛!佛祖保佑!”她双手合十,冲着天连连参拜,又转头说道,“娘娘,咱们得快些把这个喜讯禀报皇上才是!”

    我这会没心情理会她,只抬手止住了她的聒噪,又问宋太医道:“你没诊错?我月事向来不准的。”

    宋太医抖着手捋了捋胡须,又颤着声说道:“阴搏阳别,寸脉沉,尺脉浮,鼓动滑利,阴中见阳,又有和调之象,确是有孕的脉象。只是娘娘脾肾气血略显虚弱,为保万全,老臣给娘娘开些安胎的药调养一下。”

    我听不懂他所说的脉象,不过意思却是理解了,那就是我确实是有了,只是貌似胎象有些不稳,所以得先保胎。

    保什么胎啊!老子一点女性福利都还没享受到呢,这就有了?

    我沉着脸不说话。

    宋太医小心地瞄了我的脸色一眼,赶紧借着要下去开方子的由头退了下去。

    绿篱直将他送出了殿,这才转了回来,先欢天喜地地打发了小宫女去给齐晟送信,又赶紧催促着众人将我扶到了内殿休息,然后又怕我嫌吵,忙遣退了众人,只独自留了下来陪侍。

    我刚才被雷劈得狠了些,一直都有些愣怔,这时才突然察觉出来绿篱好像有些不对劲,不由得眯了眼睛去打量她。

    绿篱刚才还挂满脸的笑容顿时全消,默默地走到我面前跪了下来,用手轻轻地扶了我的膝,抬脸凄声叫道:“小姐。”

    和绿篱住了一年多,我多少也摸到了些她的性子,一般她叫我小姐的时候,基本都是在我被齐晟“厌弃”的时候。

    我平静地看绿篱,只是问:“怎么了?”

    绿篱红着眼圈,几次迟疑却是先央求道:“有件事情小姐听了千万要受住了,身子是自己的,小姐万不可再做出傻事来!”

    我一听她这铺垫,心里也不禁有些发虚起来。这是怎么了?至于这么严重吗?

    又见绿篱深吸了口气,这才说道:“小姐并未有孕,那宋太医是家里已买通的才这样说的。”

    我一怔,心中猛地涌出一阵狂喜来,顿时激得我坐直了身体,瞪大了眼直直地看向绿篱。

    绿篱咬了咬牙,又发狠地说道:“前两日幽兰殿又召了太医,却是宋太医去的,家里觉得蹊跷,便暗中找了宋太医询问,这才知道江氏那贱人竟然被诊出了身孕来。”

    江氏终于怀孕了!我心中一喜未平一喜又来,一个控制不住,人噌地就从床边站了起来!

    “小姐——”绿篱惊叫一声,扑过来死抱住了我的双腿,低声哭叫道,“小姐,小姐,您要忍啊,就是被打落了牙齿也要和着血往肚里咽啊!”

    我只觉得满身的血都往脑袋上涌了,低下头紧紧地握住了绿篱的双肩,紧张地问:“你说的都是真的?怀孕的不是我,而是江氏?”

    绿篱只是更咽,泣不成声。

    我急了,使劲摇了摇她,问道:“说话!到底是谁怀孕了?”

    绿篱用力抹了抹脸上的泪水,强抑住哭泣,狠声道:“是江氏那贱人,不过两个月,也正在保胎,家里已经使了人,尽量想法除了她腹中的孽种。可又怕有个万一,那孽种真要是生了下来,便是皇上的长子,皇上又被那贱人蛊惑着,到时候万一要把那孽种落入娘娘名下,那可就成了嫡长子!再立为太子便是名正言顺的事情!所以家里便迫了宋太医,叫他给娘娘也诊出喜脉来。这样一来,若是能提前除去江氏的那块肉,娘娘这里怎样都可,若是除不掉,咱们便要赶在她之前生下皇子来!”

    这算不算另一个版本的“狸猫换太子”?

    我听得一时只呆愣愣地站着,有点接受无能。

    原本江氏能怀孕,这是多么好的一件事情啊。江氏现在身份见不得光,只要生下了皇子,齐晟为了不委屈那孩子,必然会先将他落到我的名下,然后再过上几年,叫江氏改头换面进入宫中……

    这几年,也正是我想利用的,只要经营得当,张家与茅厕君齐齐发难,打得齐晟绝无回天之力,到时候只能跟着江氏去阎君那里一生一世一双人去!

    可惜,这一切都被我的“有孕”给打破了。在经历了被醉酒之后,我又悲催地被怀孕了……为什么这伙子人做事都不能提前和我打个招呼?

    我有苦难言,一时只想骂人啊!

    绿篱见我一直没有反应,顿时害怕起来,摇了摇我的腿,急声唤道:“娘娘,娘娘!”

    我这才回过神来,怒道:“这事为什么不早说?!”

    绿篱吓了一跳,下意识地往后仰了仰,然后又扑上前来,哭着解释道:“家里知道娘娘性子烈,怕事先告诉了您,只会叫您露出马脚,没准一个忍不住还会打到幽兰殿去,到时候反而是正中了江氏贱人的下怀,空惹得皇上厌弃。”

    看着哭得梨花带雨一般的绿篱,我很无语,只能颓然地坐倒在床上。皇后有孕的事情,马上就会传遍后宫,然后是朝廷上下……原本好好的金三角,一下子又多出一个角来。这事,我怎么也得给茅厕君一个交代。

    我抬眼看向绿篱,想着怎么说才能叫她明白我才是她真正的老板,可一见小姑娘都哭成这个样子了,我又硬不下心来说狠话,最后也只能严肃地说道:“绿篱,以后行事,必须先向我打招呼,你现在是皇后的侍女,不是张家的侍女,我供你吃,供你穿,以后还要给你找婆家,你的衣食父母是我!你以后要是再给别人干私活,就别怪我断你的饭碗!”

    绿篱吓得怔怔的,只一个劲儿地眨着大大的杏核眼,也不知道到底听懂没听懂。

    我无奈,只能挥了挥手,算是揭过了这一章,交代她道:“你想个法子,给楚王通个信,叫他尽快到我这来一趟。”

    绿篱愣了愣,又扑了过来,压低声音急切地劝道:“娘娘!您可千万不要做傻事!宋太医自会有法叫您不来月信,家里也能找到合适的婴儿,再说您现在就是找了楚王殿下来帮忙,一是宫中人多眼杂,一旦走漏风声就是个‘死’字,二是您身子还没调养好,难保一次就能有孕,再者说即便怀上了,日子上也对不上的啊!”

    我开头没听懂,仔细琢磨了琢磨才明白了绿篱的意思,看着她那急切的小脸,我手都抬起来了,又强行忍住了,心里只一个劲儿地默念道:我不打女人,我不打女人……

    我深吸了口气,说道:“绿篱,你先起来。”

    许是我脸色十分难看,绿篱吓坏了,忙从地上爬了起来,怯怯地立在一旁。

    我郑重地交代她:“第一,江氏肚子里的孩子必须保住!你传信给家里,叫他们绝不能动一丁点别的心思!第二,齐晟不是傻子,你从宫外搞个孩子来,他不可能不知道,所以,也叫家里死了这条心,赶紧想法把我肚子里的这假货名正言顺地去掉!第三,给家里说一声,就说我十分想念二姑娘,叫她进宫陪我几日。第四,必须尽快安排我与楚王见上一面!”

    绿篱点了点头。

    我松了口气,脸色也缓和了些,看到绿篱还是一脸惊惧之色,不觉又有些心软,正想安慰她几句,便听得殿外有内侍扬声叫道:“皇上驾到!”

    我赶紧低声呵斥绿篱道:“擦干了泪,赶紧给我笑起来!”

    绿篱忙低头揉了揉脸,再抬脸时已是笑靥如花。

    我却是有些傻眼了,这就是真女人啊,变脸比翻书还快啊,我什么时候才能掌握这项技能啊!

    转眼间,齐晟已是出现在内殿门口,也不说话,只站在那里神色不明地看向我。元宵节那夜之后,他再没来过我这里,到如今已是一月有余。因那次他是从床上走的,这次床下再见,我不觉也有些矛盾,一时不知是该做出“惊喜万分状”还是“委屈埋怨状”。

    要说还是绿篱反应快,忙过来扶了我的手臂迎上前去,口中笑道:“皇上来得正好,快哄哄娘娘吧,宋太医给娘娘诊出了喜脉,娘娘竟然像小孩子一样又哭又笑的。”

    我一个激灵,琢磨了一下,赶紧用另一只手撑住了腰。

    这个情景落入齐晟眼中,他原本一直如沉水般的面容忽地生动起来,连带着眼中也含上了一丝笑意。

    我摸不透齐晟的心思,只能以不变应万变。

    齐晟上前几步,从绿篱手中接过了我,一手托我手臂,一手扶着我的腰,引着我向床边走,口中淡淡地交代着:“这几个月坐行都稳当一些,等身子结实了再说。”

    我被他整得有点受宠若惊,下意识地往前挺了挺腰,可小腹处依旧是一片平坦,想现在就装孕妇着实太早了些,干脆闪开了齐晟放在我腰侧的手,干笑道:“怀个孩子而已,哪有这么娇气的?”

    齐晟默了下,慢慢地收回了手。

    殿外忽传来宫女的通报声,“皇上,娘娘,陈淑妃,黄贤妃与李昭仪等人过来给娘娘贺喜,正在殿外候着。”

    我怔了下,偷眼瞄了瞄齐晟,见他微垂着目光,像是没有应声的打算,于是只能自己清了清嗓子,吩咐道:“叫她们进来吧。”

    片刻之后便听得一阵环佩叮当之声,许多个靓装美人姿态袅娜地从殿外进来,顿时莺莺燕燕挤满了内殿。只见环肥燕瘦,各有千秋,一个赛一个的美,一个胜一个娇,口中虽都向我说着恭喜的话,可小眼神却都粘在了齐晟身上。

    我心里不禁又酸又涩,这许多的花朵一般的美人,竟然都要吊死在齐晟这棵歪脖树上,天理何在啊!既然不懂得怜惜美人,不如就把这宫墙盖得矮点,叫大伙也好爬着方便点。

    齐晟却是有些不耐烦,几句话把一殿的美人都给我打发了,最后还交代内侍道:“皇后刚有了身孕,别叫她们过来打扰,就先免了她们每日的问安吧。”

    我一怔,心中顿时哀号,老子每日里也就剩下了这点乐趣,你还要给老子断了啊!“慢着!”我连忙唤住了内侍,又严正了一张面皮对齐晟说道,“皇上,礼不可废,我既是六宫之主,就更得带头守礼,嫔妃们的每日问安不能免,我还要带着她们去给太皇太后和太后问安呢!”

    齐晟不语,眼神晦暗不明地看向我。

    我就想着既然已是开了口,就不如把话都说明了的好,于是遣退了宫女与内侍,深吸了口气,这才说道:“皇上,我曾和您说过,与其两人相互猜着心思过日子,不如都敞开了说,商量着做事。张家目前势大,我若再生子,怕是外戚势力更要膨大。有孕这事本不是我所愿,这孩子要不要也全在您的决定。”

    齐晟面无表情,到后面竟是垂下了眼帘,入老僧入定一般不动了。我心里挺着急,原本还能从眼睛中看出点情绪来,这下可好,什么也看不到,只能全靠自己蒙了!

    曾有高人说过,和聪明人对招,比较好的法子就是敞开天窗说亮话,你和他斗心眼只会叫他小看了你。而和傻叉对招,你最好也是实话实说,不然只会叫他误解了你。

    我琢磨着,齐晟就算不是聪明人,可多少也能算得上是个傻叉,和他说直白些总是没有问题的。

    我想了想,又说道:“和您说个实话,幽兰殿那边怀孕的事情我已经知道了。您也知道,我本就无意争宠,对江氏绝无嫉妒之心,反倒是颇多同情怜惜。只是,赵王妃虽然算是死了,这宫里宫外见过她的人却是不少,怎么也要等上几年,大伙都把这事忘得差不多了,才好把她换个身份光明正大地弄进宫来。可那孩子却等不得,总不能叫他无名无分地长在这宫中。所以……您若是信得过我,不如就先落在我的名下,占了嫡长的名分,即便日后您想传位与他,也是更容易些。”

    好一番长篇大论,直说得我口干舌燥起来,我伸手去端桌上的一杯凉茶,还不及喝到口里,茶杯却被齐晟握住了,只冷声吩咐道:“叫她们换过热的来喝。”

    我话还没说完,不打算叫人进来打断,便只能恋恋不舍地放下了那茶杯,舔了舔有些干裂的唇,接着劝齐晟道:“我还是老生常谈,你也别嫌我唠叨,你总是这样守着江氏不是法子。江氏虽是可怜,可后宫中其他女子就不可怜?你刚才也看到了,大伙看你的眼神都什么样了?这女人啊,最怕的就是不公平,你初一睡了江氏,十五就该换个地方,不论是陈淑妃,还是黄贤妃与李昭仪那里,你是皇帝,理应三宫六院,江氏也该理解才是,哪里有对着皇帝要求一生一世一双人的呢?心在她那里就够了,宫中其他嫔妃,多少也该照顾照顾,雨露均沾才是……”

    我话还没说完,便听得咔吧一声,齐晟竟是把一直攥在手中的茶杯给捏碎了。

    哎呀!这是个什么臭脾气!

    我忙又弥补道:“算我什么都没说,您自去和江氏一双人去,宫里我来打点,我来打点!”

    齐晟不发一言地从桌边站起身来,阴沉着脸看我半晌,转身便走。

    我愣愣地坐了半天,心中十分不耻他这种一言不合就使性子甩门就走的行径!

    绿篱从外面进来,见到桌上的碎瓷片,惊叫一声扑了过来,执了我的双手仔细打量,着急道:“娘娘这是伤到哪里了?怎么流了这么多的血?”

    我一怔,去细看桌上那些瓷片,这才发觉瓷片上竟是带了血的,连带着地面上都沾了点点滴滴的血迹。

    我顿时悔恨得只想撞墙,哎呀,这下可毁了,可算是把齐晟给得罪狠了!

    绿篱还翻来覆去地看着我的手,试图找出一处两处的破口出来。

    我抽回了手,吩咐她:“赶紧的,尽快把我刚才交代的事都办利索了。”

    要说绿篱这丫头的大脑回路走向虽然有些奇特,可工作能力还是很不错的,只第二天,张家二姑娘便打着思念胞姐的旗号进宫来了。

    张氏的祖父护国大将军张生虽是个瘸子,可人却是长得极好的,又加上张老太太言氏年轻时也曾是个美人,所以张家这姐俩模样都很是不错。若说张氏是朵富丽堂皇的牡丹,那么张二姑娘便是枝优雅清丽的白莲了。

    看着面前含羞低头的张二姑娘,我感慨颇深,就这样的美人,可偏偏却要推到别人怀里去。哎呀呀,这不是生生地割我的肉吗?

    遣退了殿内所有的宫女,又让绿篱亲自在殿外守着,我冲着张二姑娘招了招手,“坐到我身边来。”

    张二姑娘起身坐了过来,依旧是微低着头,嫣红的唇轻轻地张了张,出声唤道:“娘娘。”

    好大一盆凉水兜头浇了过来,顿时把我心中的一丝绮念冲刷了个干干净净。

    我清了清嗓子,低声问道:“你可识得贺秉则贺将军?”

    张二姑娘面上一红,飞快地闪过一丝惊慌之色。

    我暗自点了点头,如此看来便是有戏了。

    去年夏天老皇帝去阜平行宫避暑之时,有意将茅厕君的几个候选王妃都召去阜平考察一番,张二姑娘便在受邀的名单之中。当时还是太子的齐晟怕张家和茅厕君扯上关系,特意做了手脚,由年少俊美的左翊卫将军贺秉则去担任护卫,为的就是叫贺秉则在途中给茅厕君来一招釜底抽薪。

    可没想到人还没送到行宫,老皇帝却忽地马上风死了,贺秉则也半路转回了盛都,带兵力顶齐晟登基为帝。时间不过才过去多半年,很多事情还历历在目,可早已是物是人非了。去年端午之时,张家二姑娘还对着茅厕君羞涩不已,现如今,却只因听到贺秉则的名字就满面绯红了。

    看来,这生米已是做成了夹生饭了。

    哎,女人啊,女人,真真最是善变啊。

    我暗自叹了口气,说道:“你别问我是怎么知道你们两人私下交往的事情,你瞒得虽好,可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,家里是早晚会知道的。若在平常人家,你们两个郎才女貌,又是心心相印,自然是大好的姻缘。可我们张家是外戚之家,又手握兵权,已是引得皇上忌惮,而贺家偏生也是军中砥柱,贺将军的娘亲又是太皇太后的亲侄女……”

    张二姑娘原本红润的脸色越来越苍白,手也紧紧地捏了衣角,低头不语。

    我不忍心再吓唬小姑娘了,便收了话,轻声问道:“我只问你,你可有何打算?”

    张二姑娘已是泫然欲泣,突然起身跪在了我的身前,哭泣道:“大姐,我是真喜欢他,我是真的喜欢他啊!”

    我忍下怜香惜玉的心,故意停了一停,才又问道:“那他呢?他如何说?”

    张二姑娘迟疑了下,面色羞红,声音低得如同蚊呐一般,“他说他定不会负我。”

    嗯,好一个“定不会负你”!齐晟以前也这样说过,可转身就将老子推下了宛江。现如今,他手下的小兄弟也这样对老子的妹子说了。

    我定睛看向张二姑娘,沉声问道:“你真那么喜欢他?”

    张二姑娘思量片刻,坚定地点了点头。

    “这就好说了,去找贺秉则吧,告诉他,为了他你可以舍弃张家二小姐的身份,只图跟在他身边,为婢为妾都可以!”

    张二姑娘惊愕地瞪大了眼。

    我笑了,凑近了她低声说道:“傻丫头,你想想,你这样只会叫他感动,更加怜惜你。可贺家敢叫皇后的嫡亲妹子为婢为妾吗?只要你们两个把事情先做了,双方大人为了脸面也只能压下这件事。更别提,还有我暗中助你呢!”

    张二姑娘是个聪明丫头,低头琢磨了一下,已是明白我的意思。却是羞红了脸,低声问道:“他……他若不……怎么办?”

    我乐了,冲她眨了眨眼,笑道:“这事,决定权向来不在男人手里的。”

    张二姑娘一怔,顿时扭捏起来,伸出手来轻轻地捶打着我,娇嗔道:“大姐,你真坏!”

    是啊,我也觉得我真坏,可是,又有什么办法呢?

    绿篱送走了张二姑娘,回来很是不解,问我道:“娘娘为何要鼓动二姑娘去私奔?这要是败露了,二姑娘一辈子就毁了啊。”

    我觉得身边既然就一个绿篱是可用的,有些事情又不可能全瞒住她,与其叫她半知半解地坏我事情,不如索性都敞开了告诉她。

    “现在军中三足鼎立,咱们张家为大,剩下的便是贺家与江北杨家。杨家与楚王一直不清不楚的,所以皇上不敢用,要打击咱们张家,军中能用的只能是贺家。二姑娘只要贴上了贺秉则,不管结果如何,已是在皇上与贺家之间生了缝隙,皇上再用贺家的时候,便会思量思量。”

    绿篱听得目瞪口呆,好半晌才回过神来,赞我道:“奴婢明白了,娘娘真是高明!”

    这个马屁拍得不痛不痒的,我没理会,只是又问绿篱道:“绿篱,你知道为什么我什么事都不瞒你吗?”

    绿篱微怔,有些疑惑地看着我,想了想说道:“因为奴婢对娘娘忠心。”

    我笑了笑,摇了摇头,“忠心这事,却是最最说不清楚的事,我信你,只是因为你我二人的性命早就绑在了一起,我生,你活,我死,你亡。而这世上,什么事情也比不过自己的生死最重要。”

    绿篱低头沉默许久,抬眼看向我,问道:“娘娘既然看得这样明白,为什么不动些心思去夺得皇上的心?人都说江氏聪明剔透,可奴婢觉得她半分都比不上娘娘。”

    “这就是我要告诉你的另外一句话,这世上最最信不得的是男人的情话,最最靠不住的就是男人的良心。”

    绿篱怔怔地看着我,像不认识我一般,喃喃道:“娘娘……”

    我伸出手去轻抚绿篱的头发,笑道:“绿篱,你家娘娘只是想告诉你,男人虽然都喜欢聪明女人,可大都却选择了娶个笨媳妇,为的什么?放心啊!你越蠢,他就会越放心,越不防备你。就如你在我面前一样,不管你暗中怎样聪明,只要你明面上表现得越是少根筋,我越是放心用你。”

    绿篱的身子隐隐地抖着,颤声问道:“娘娘在说什么,奴婢听不明白。”

    我不想过深地追究,只扬了扬眉,笑道:“听不明白就算了,现在赶紧想个法子约了楚王进宫来见我吧。”

    绿篱也没再多说,只低着头应了一声。她临出去的时候,我又叫住了她,很是严肃地叮嘱道:“为了你我两人的小命,请务必继续保持一贯的作风!”

    就见绿篱扶着殿门的手哆嗦了一哆嗦。

    我有些后悔,不该把话都说得这么明白了,万一她一个恼羞成怒,彻底给我撂了挑子可如何是好啊!

    不过事实证明,绿篱还是个好同志,是不会把私人情绪带到工作中来的,因为她很快便促成了我与茅厕君的临时会晤。

    这是成为皇后之后,我与茅厕君的第二次恳谈,地点就在御花园里,我去给太后问了安刚回来,而茅厕君则是正要去给太后问安。于是,两人在必经之地——御花园,偶遇了。

    对于这样的安排,我很是无语。

    绿篱看出我脸色不好,忙解释道:“娘娘想想啊,越是这样光明正大的,旁人越说不得什么啊。”

    那是,再不要脸的事如果能做到当众光明正大地讲出来,那也成了新闻发布会了。

    茅厕君依旧是一脸的淡定从容,微微欠身一揖,出声唤道:“皇嫂。”

    我装象地点了点头,淡然道:“楚王殿下。”

    茅厕君便浅淡地笑了笑,说道:“有些日子没见过皇嫂了,只听说皇嫂怀了皇嗣,臣弟这里恭贺了。”

    我随手紧了紧身上的披风,冲着不远处的凉亭抬了抬下巴,很是自然地对绿篱说道:“去那边坐一下吧。”

    绿篱忙指使着一旁侍立的宫女,“你,快些去给娘娘取了皮褥子来。还有你,赶紧去拿炭盆来放亭子里,你……”

    绿篱水葱一般的手指随意地点了几下,一直跟在我身后的宫女便都呼啦啦地散了开去,各自小跑着去办自己的差事。

    我挺满意,觉得绿篱这丫头还是有几把刷子的。

    茅厕君唇角含笑,立在一旁沉默不语。我瞥了他一眼,率先转身往那亭子走去。直待我走了几步出去,这才在后面跟了上去。

    因还是晚冬时节,御花园里的花木还是一片萧索之色,看入不同人的眼里就有了不用的感受。我没那触景伤情的心境,反倒觉得这样光秃秃的挺好,一眼看过去四下里都明明白白的,哪里也藏不了人,更不用再怕隔墙有耳。

    我与茅厕君离了三五步的距离,慢慢地走着,没来什么铺垫,直奔主题地轻声说道:“有身孕的不是我,而是江氏。”

    便听得茅厕君的步子顿了顿,又沉默了一会儿,他那略有些低沉舒缓的声音才从后面传了过来,“我知道了。”

    我忍不住停下身回过头瞥了他一眼,见他唇角微微勾着,脸上的笑容虽然极淡,可眼睛却带着暖暖的笑意。我想他一定是都明白了,放心地回过了头去,暗叹果然还是和聪明人说话舒服,不用装傻,也不用长篇大论,真是省心啊。

    绿篱扶着我迈进了凉亭,我转了身子正要往美人靠上坐,却一把被身旁的绿篱扯住了,绿篱手上的劲使得很大,口中的话却说得无比温柔,另有所指地说道:“娘娘,天气凉,您现在的身子可不能受了寒,您这一坐下去,若是叫皇上知道了,又该责怪奴婢们服侍不周了。”

    我怔了怔,只得颇为无奈地站直了身体。

    后面进亭的茅厕君见状一言不发地解下了身上的披风,铺在了美人靠上,这才退后了两步,淡淡说道:“先坐这里吧。”

    我一直静静地瞅着,心中却是对茅厕君更是佩服起来,能将哄人做到如此无形的地步,倒是没坠了“南夏第一风流皇子”的名头了,只可惜老子不是女人,不会被这点小手段迷了眼睛。

    我老实不客气地坐了上去,抬头问茅厕君道:“听闻皇上前几日又训斥了殿下?”

    茅厕君一直在离我三步远的地方垂手站着,闻言答道:“臣弟办差不力,皇上训斥得对。”

    我却忍不住笑了,说道:“皇上新登基,事务繁杂,难免会有脾气不好的时候,楚王殿下也要多体谅皇上。张家那边,我自会去交代他们,叫他们尽力地办差,与楚王殿下齐心协力地辅佐皇上,只等过了这阵子,一切都会慢慢好起来的。”

    茅厕君听了轻轻点了点头,说道:“皇嫂放心,臣弟自会全力辅佐皇兄,也希望皇嫂早日生下皇嗣,以固国本。”

    我见他如此上道,心中顿时觉得轻松起来,笑了笑,又说道:“你明白就好,时候不早了,你要去太后请安就尽快去吧,太后每日里都要礼佛的,你去得晚了,会打扰她老人家诵经。”

    茅厕君也不多说,只又向我恭敬地行了礼,往亭外退去。

    我又出声唤住了他,从美人靠上站起身来,叫绿篱把披风去送过去,笑道:“有这份心就好了,天气冷,殿下还是自己披着吧。”
    第(1/3)页